个体的疯狂与群体的疯狂——“生物复兴议程”(3)
邓:当媒体控制力在近年不断扩张之后,人们容易觉得人群生活的同质化受媒体的影响很深,但其实生活的同质化是个老问题,在美狄亚和赵氏孤儿的时代就有了。美狄亚那个负心的丈夫伊阿宋就是去身体化、去在场性的代表,他害怕自己过不上跟别人一样的生活,美狄亚都快气死了,他满口聊的还是这些,并希望美狄亚“懂道理”。《赵氏孤儿》的犀利之处在于某种共同生活的“道理”没有得到印证,元刊本的作者显然很在意这一点,在公孙杵臼赴死之前就点明了——公孙杵臼强烈感觉到这个“道理”不行,但还是做出了符合“道理”的行为。这也许就是曾说的,符合忠孝节义的行为,恰恰是疯狂的。作者故意点明了这种疯狂性。现在通行的、明代人大肆篡改的版本,就缺乏这种艺术的犀利,变成了主旋律说教。当代的戏剧和影视改编,针对这种主旋律说教来翻牌,归根到底没啥意思。我想,在B.R.A.小组的视野中,艺术与科学能够相互投影,也是因为同质化的生活没有什么脑神经机制的研究价值,它过分依赖社会结构,个体的人在其中往往是听而不闻、视而不见,更别提其他更多感知系统的打开,而艺术所关心的具有“在场性”的人则有更多的神经机制的问题。脑神经科学对人类群体行为研究的薄弱也是因为群体行为无法靠一般的征集志愿者的方式来进行科学实验和分析。我们之前聊过,B.R.A.小组的项目通过设计艺术性的参与活动,诱导参与者实现身体的 “在场”,从而实现科学研究的有效性。
李:我再跟进一些我的想法。人和其他多数灵长类一样,非常依赖于视觉输入,而我们的嗅觉是相对退化的。因此菡彬和不容的扑克牌上的鼻子让我很有感触。让我们做一个思想实验:如果是小鼠这种极度依赖于嗅觉来找食吃和进行社会行为的动物演化出人类,我们会怎样创作艺术作品?我们一定会极度依赖于各种化学分子的组合!那么手机的显示屏不会追求分辨率,而是会同步传输通话者的味道!而整容院会推出的主打产品是整汗腺服务!而艺术形式呢,会发生怎样的改变?电影里视觉图像将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同场景下的气体分子组合!性激素及其受体可能会是最常被展示和用来作为艺术表达的媒介,而不是各种光线组合。摄影奖不复存在,气味组合的收集与存储的艺术形式才能长久!这里是感觉系统的演化,还有运动系统,还有认知、高级脑功能系统。人类的生存形式实在是太随机了,而一旦进入演化的历史轨迹,又无法摆脱,只能在与环境的作用中、与各类其他生物的竞争中,演化到我们现在的地步。也许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关于艺术的讨论激发了我的一些想法。
浸没式戏剧《不再睡眠》(Sleep No More)中,观众戴着面具贴近演员观看
邓菡彬头戴脑电波探测仪在《美狄亚》表演中
邓菡彬在环境戏剧《上阳台》表演中,观众不戴面具贴近演员观看
环境戏剧《上阳台》
曾:我一向很恐慌于视觉,再复杂的影像都可以被简单化地解读,因为人太容易从视觉中汲取信息并加以分析,因此更容易臆断地将作品中的他者性变为同者性。这次想到B.R.A.小组,也希望有暴露视觉和封闭视觉两个方向的尝试来测试脑电波。纽约的Nina Sobell在六十年代做过两个人脑电波同步的实践,但从录像看主要是通过让他们看同一个视像进入同一的状态。一直在想,同样的内容,除了用视觉和书写有没有其他的记录方式。之前看过一个收集了一百个女性气味的展览,现在一些多频率的声音装置让人的耳部做出最轻微的运动,都会听到不同的声音。自以为从功效性来,让更直接的经验作用于脑部,让感觉和行动系统更敏锐是让人变得很好(说得大一些),也是让交流和工作的阻力减小的基础。Carsten H?ller在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做的从顶层一贯而下的大滑梯成后来被Google总部用于上班的空间,让员工被重新激活,可能用的也是这个思路。在滑梯里没有什么视线,主要是身体的摩擦,耳朵对摩擦声的反应,以及有些失重和强行加快的心跳来让人的效率加快来实现“放松”。不放松则无以论效率。所以让人敏感也可以说是让人放松,但不是瑜伽那种传统的方式。之前聊过脑部激活之类的概念,有人用药物,有增加脑部环路的gamma wave,也有大滑梯此类。测试在不同脑波下对各类视觉、听觉、嗅觉输入的反馈,如是否可以闻出气味的前中后阶段,或听到更多细微音频,看到更多草间弥生式的形状和色彩,(这听着越来越像吃蘑菇了),也许也是一个方向吧?
文章来源:《古生物学报》 网址: http://www.gswxbzz.cn/qikandaodu/2021/0213/51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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